□ 李繼東
我愛烏桕樹。每逢野外閑游,我總忍不住為它駐足,尤其到了秋天,這份偏愛更甚。我未曾深究它在其他省份的分布,只知在四川盆地的野外,它是頗為常見的身影。常有人將它錯認成楓樹的一種,可實際上,它與楓葉毫無關聯,也未曾沾染紅楓半分盛名。
我偏愛它的淡泊。它最喜以孤獨的姿態佇立——或是荒蕪的曠野,或是貧瘠的丘巒,又或是某條偏遠山道的側邊,在不經意間與路人相逢。或許,它本就未曾期待過任何相逢,只是循著本心,在該生長的地方默默扎根、舒展。
我偏愛它的堅強。天性喜于單生獨長的烏桕樹,沒有獨木成林的偉岸氣勢,比起那些姿態壯闊的樹木,它不過是生長緩慢的小樹。可它的軀干里藏著堅韌的力量,即便暴風驟雨呼嘯而至,也能穩穩挺立,不曾輕易彎折。
我更偏愛它的擔當。當冷風卷著寒意襲來,這冬日的斥候踏遍曠野時,烏桕樹那千片萬片紅葉,早已凝成了堅硬的戰甲,在風的低嗥中奏響鏗鏘的回響。遒勁的枝干間,似有骨節舒展的輕響,全身筋骨皆如蓄勢的勇士般怒張,奮力與狂風搏擊。“大風起兮云飛揚”,它宛如壯烈的猛士,堅守著秋天的最后一道防線,隨時準備與即將肆虐的寒冬正面抗衡。即便最終不敵,它也如樹中的刑天,虬曲的枝丫始終保持著戰斗的姿態;散落一地的紅葉,便是它未曾冷卻的“丹心”。
我還偏愛它的自由。滿樹紅葉,是燃燒在天地間的生命火焰,自在搖曳,無需旁人贊美。它帶著平凡的底色,卻能綻放出最動人的絢爛。聽聞如今有人將烏桕“強邀”進了城市園林,若它能開口言語,想必會輕聲唱起思鄉的歌,將對大自然的一片忠貞,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