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廖倫濤(綿陽)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物資匱乏,米面珍貴,只有城鎮戶口的居民能憑票定量購買。在五花八門的票證里,米面肉油及副食品票最為難得。
平日里,面粉到家,婆婆會搟面條、刮“面魚兒”、攤薄煎餅,每一口都是幸福的味道,在當時就算是改善生活了。即便平時飯菜簡單,可一到過年,家家戶戶都忙著籌備年貨,把省下來的面粉一次性買齊,加工成幾十斤的加工面,這可是過年的大事,因此大家都叫它“過年面”。
現在說起“加工面”,很多人覺得沒什么特別。但在那時,壓面機是老舊粗糙的生鐵手搖式,做面的過程十分艱辛,只有上了年紀的老人才清楚其中的工序。
做加工面得看天氣。農歷冬臘月,風霜多、陽光少,要是遇上溫暖的“小陽春”,大家就會爭分奪秒地做面。
做面既費體力又講技術。父母工作忙,家里老人孩子多,干重活的人手不夠。好在近郊農村有個熱心表叔,但凡家里有重活,他總會來幫忙,我們都很親近他。
我家有6個兄妹,最大的才十三四歲,個頭小、身子瘦,卻也得承擔家務。做面時,人多活多,我們都要去幫忙。縣城小,只有北街有一家機面坊,房子舊、院子小,卻有口好井,單位和個人都來這兒加工面條。這里大案板沒幾張,壓面機四五臺,做面師傅也少,大多只在一旁指導。天沒亮,我們就冒著寒風去排隊、過秤、付加工費(五厘錢一斤)。去早了人家沒開門,去晚一點就得等下一輪,常常要等個把小時。
和面的活兒一般由表叔來做。他打一桶井水,洗凈手、系上圍裙就開始干活。把面粉倒在案板上,刨出個面圈,加水、鹽和堿,攪拌幾下后,就用力揉搓、捏合、搓動。不到四十分鐘,松散的面粉就變成了光滑細膩的面團,像潔白的茉莉小絮。
接著進入做面關鍵環節。把和好的面鏟進木制斜面斗,轉動把手,25公分寬的面皮就被滾筒擠壓出來,期間要不斷撒撲面,卷動撫摸,反復壓兩遍,面皮就變得寬窄整齊。做面師傅把面皮固定好,問要哪種面條,有細的、寬的、韭菜葉的。確定后安上刀片,拿著長剪刀準備剪面。做面人轉動鐵轉盤,面條出來六七十公分時,師傅熟練地放入面筷子,等面條落齊后快速一剪,再剪兩下,一筷子筆直的面條就做好了,斷根的面條掉進小木盆。
曬面的地方也是提前占好的。大哥站在面凳上,等我們把面端過去,小心翼翼地把面插進圓孔晾曬。下午四五點,太陽沒了熱度,面也曬干了。我們把面取下來,豎鋪在席子上,取出面筷,切成三段,用報紙包好,涂漿糊粘好,散發著麥香的加工面就完成了。
要是表叔沒空,我們就得自己做面。面床按大人身高固定,小孩子攪鐵轉盤很吃力,那鐵盤又大又沉,我們雙手用力,數一百圈就輪換,即便這樣,手上還是磨出泡,不一會兒就渾身是汗。
后來,壓面機配上了電動機,工藝和材料都進步了,做面不用人工攪拌,城鄉做面廠坊變多,方便又高效,“加工面”也改叫“機器面”。生活越來越好,衣食無憂。
回首過往,加工面行業的興衰,不過是時代變遷的一個縮影。生活翻開新篇,無論未來如何,歷史都將滾滾向前。
編輯: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