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蔣曉東(綿陽)
茅草屋前面有個小天井,小天井靠豬圈那頭,有一棵椿芽樹。爺爺對我說:“椿芽樹是你婆婆栽的。”豬圈一側(cè),有個竹笆門,門外有一棵桃子樹,婆婆對我說:“那是白花桃樹,是你爺爺栽的。”
椿芽樹年年都要長椿芽。春天,椿芽樹發(fā)芽時,婆婆叫爺爺:“老頭子,椿芽樹發(fā)芽了,快把你那個竹竿鉤鉤拿來,把春芽勾一些下來。”爺爺早有準備,婆婆剛剛說完,一根竹竿就從茅草屋里伸了出來。
我們南河壩以前是蔬菜社,用大竹子的時候少,用小竹子的時候多。大竹子就是斑竹、楠竹之類,小竹子是從北川、安縣(現(xiàn)安州區(qū))買回來的“金竹子”。這種細小的竹子是給豇豆、四季豆等蔬菜搭架子用的,把金竹子插在地里,蔬菜藤藤就往上爬,所以我們又把金竹子叫“豆插子”。
爺爺拿出來的竹竿就是豆插子,豆插子尖尖上有一個鐵鉤。由于豆插子只有指頭那么大,爺爺勾椿芽的時候,豆插子一閃一閃的,而且豆插子不夠長,爺爺怎么伸長手也勾不到椿芽,就叫婆婆去把高板凳搬出來。
婆婆好半天才從茅草屋里出來,爺爺看見婆婆氣喘吁吁的樣子,搬出來的卻是一張高桌子。爺爺笑了,說:“你個老太婆喲!”爺爺爬上高桌子,豆插子依然打著閃閃,但是嫩嫩的椿芽一掛一掛落了下來。婆婆彎下腰,趕忙把椿芽撿在筲箕里。后來,我們家的飯桌上就多了一道菜,我們叫它“涼拌椿芽”。
又過了兩個月,桃子熟了,婆婆又叫爺爺用豆插子去勾桃子。婆婆說:“樹上的桃子熟了呢!”爺爺說:“老婆子,快拿東西來接桃子。”婆婆拿來了一個背篼。爺爺說:“背篼接桃子,要碰爛,把鋪蓋面子拿出來扯起。”一個桃子落在鋪蓋面子上,蕩了幾下就停住了,婆婆急忙把桃子揣在圍腰子上的包包里,又用鋪蓋面子去接第二個桃子。
我看見的桃子,粉白色的表面上還有一些微紅,所以我們叫它“白花桃”。
桃子還是青澀的時候,表面毛茸茸的,吃起來扎嘴,而且苦嘰嘰的,不好吃。長成白花桃以后,桃子很硬,吃起來脆生生的,還帶甜味。因為看爺爺勾桃子的娃兒多,爺爺婆婆就把桃子劃成一牙一牙的,一個桃子可以劃六七牙,在場的每一個娃兒都可以吃到好幾牙。
有些娃兒說自己要學著種桃子樹,就把桃子骨骨留在自己手心里。爺爺婆婆說:“要想種桃子樹,桃子骨骨就不要用嘴去舔,不然埋在地里的桃子骨骨要爛,長不出桃子苗苗。”
有些娃兒后悔把桃子核核咂得太干凈,吆喝種不成桃子了。爺爺說:“明年我給你們留桃子核核,保證你們種桃子樹。”婆婆對吃著桃子的娃兒們說“你們等一下”,然后回屋去煮雞蛋、鴨蛋給娃兒們吃。娃兒們吃著蛋,笑嘻嘻跳起來:“好有味道哦!”
原來,白花桃成熟的時候,端午節(jié)也到了,而這些雞蛋、鴨蛋,是婆婆用椿芽葉子泡的,味道特別香。婆婆之前做涼拌椿芽那陣,并沒有把椿芽全部涼拌,而是留了一些椿芽用來做端午節(jié)吃的咸蛋。
“椿芽樹呀白花桃……”長大了的我,至今不忘這句兒時的歌謠。
編輯: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