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娟娟 張德明(綿陽)
長篇小說《一串鑰匙》是四川著名作家唐俊高在長篇小說《一湖丘壑》之后形成的又一個制高點,作品以大視野小切口的方式書寫當代山鄉文明的斑斕豐厚。有效地承繼和延展了《一湖丘壑》的人文余韻,但寫作的飽和度有了更理想更順暢地表現,很自信地規避了當下知識性寫作泛濫而經驗性寫作欠缺的創作尷尬,以成熟作家的經驗和現實性成就繼續出色地實現寫作與大地、時代的友好而無縫的聯系;作品勾連著重大的社會公共事件,天然地顯示了自身無可置疑的公共性,使作品具有了合理而難得的現實感,實現了在很多作家那里艱難跋涉的審美性、公共化、現實性、觀測點的有機平衡。
《一串鑰匙》寫得古韻豐盈,其中蘊涵的情感和敘寫過程中全程相伴的鄉村情致和地方氣息:古村落、古場鎮、古驛站、古碼頭、饒家大院,而又當代性鮮明(文字表達和精神指向),短小的篇幅涉及了豐贍的內容和重要的當代鄉村話題。作品扣準當代生活的基本走向,從一位年過六旬的鄉村老人獨自為表嬸娘送葬的故事寫起。作家筆下的時光,流過那些被人們匆忙倏忽的細節,復活了人們匆忙而草率的記憶。一個曾經繁榮的鄉村世界,只留下兩位相依為命的老人。這是作品人性寫作的一部分,容量很輕,但很震撼人。
著名作家遲子建曾說:“文學不能改變世界,但它能拯救心靈”。現代生活是中國作協會員唐俊高最重要的關注點,所有的中心和重點都集中于此。“一串鑰匙”顯示了一種真實的鄉村生活情景,這是一種令人深思的現代鄉村圖畫。“他們臨走時都給出了一把鑰匙,現都吊在蠻卵的腰上。”小說留下了讓讀者充分思索的地方,對數十年當代鄉村的回望和打探,意在為平民百姓立傳,小人物的日常生活都裹挾在宏大的歷史背景之下。兩個主人公是特殊時期流落到一碗水村的異鄉客,他們的身世既是明確的,也是模糊的,在朗朗世界之中已經變得不重要,但他們都是平凡而又有思想的人。這部小說有一個很重要的成就,它很技巧地回避了對日常生活細節的鋪排,相反地是在對零散化的經驗世界進行打亂縫合的基礎上重建了文學的內在遠景,展現歷史化、當代化的全息景觀。
縱觀資陽市作協主席唐俊高最近幾年的鄉村寫作,有一個很明晰的情感路徑:他把自己的文學行為視作一種感恩的表達,視為一種對山鄉大地的自覺敬畏,那些靜寂無聲卻又浩渺闊大的土地是他重要的情感寄托,在作品中作家非常虔敬地嵌入了對這片山村的熱愛,對祖輩過往的動情懷想,以及對社會生態和自然生態的雙向關注,賦予“原漿”題材以個性品質,把眼睛睜大了細看,在高度完成度的基礎上表達的是一種契合時代進步的國家精神和民族意志。
當今,我們已經進入到一個大時代,《一串鑰匙》準確客觀地寫出了相對封閉的當代鄉村社會結構,也寫了農村溫情淳樸的一面和功利蒙昧的一面。讀者看到了作品中那些令人不安的生存真相,更能感受到作家在遙望那片鄉土時的熱淚盈盈,作家深情地走近人類的靈魂,透視紛繁復雜而又平滑膚淺的日常生活,敏感細膩地表現嘈雜潑煩的生活中所有生命的激情與困惑、悲傷與希望,把艱難寫得很幸福,這是一種智慧,也是一種情懷,更是一種自覺而干凈的責任。
唐俊高寫出了一個個當代社會里值得深思的靈魂,因為在這個大時代里,問題叢生,復雜繁瑣,眾多的人的生命都悶在欲望里面,缺乏超拔的智慧,擺脫不出來,心思散亂,隨波逐流,只是身體消費著一切物質與精神。法國最著名的后現代哲學家之一吉爾·德勒茲在《批評與臨床》中曾提出了一個著名的論斷:文學是一項健康的事業——文學展現了存在的所有可能性或能量,令一個深不可測的世界驟然浮現,其最終目標在于引出對健康的創建。(見《批評與臨床》)。
傾力把握時代的脈動,真誠揭示歷史發展與時代生活中最動人的人性與事件,凸顯現實世界內在的根本秩序,是當代文學最重要的使命和責任。唐俊高作品內在質地里充滿了一種很可貴的探索精神與求新求變的渴望和努力,與恒常意義的當代鄉村文學美學風格有所不同。作家依然在寫人們司空見慣的農村,但不動聲色將筆觸伸向了社會命運的大起伏與大變化,從容不迫,舉重若輕,表現出了一種新的文學氣概。
小說《一串鑰匙》,在一個不長的篇幅具有了一種新型意味的中國山鄉現代化的真切可感的畫面,成為一種現代鄉村的出色的文學表達,所呈現出來的語言特色、凝練結構、審美視界、寫作倫理以及良好寫作走勢,愈發顯示了作家創作樸實醇熟的文化質地,這是一種很可喜的格局。
當然,《一串鑰匙》在文趣,即文學語言的錘煉上尚有進一步提升的空間;二是情趣,也就是情感的豐富性層面尚有擴展的必要;三是理趣,即常說的哲學思想的高度上還可做進一步的挖掘。
編輯: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