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平武)
歌聲持續破窗而入的時候，晚霞正燃燒得燦爛。夕陽也仿佛被歌聲迷住，遲遲不肯離去，伏在青山厚實的肩上安靜地傾聽。我實在忍不住了，起身走進窗戶，就在樓下斜對面的馬路邊，幾個老人手舞足蹈，樂聲悠揚。伴奏者盯著樂譜，十分賣力，唱者手持話筒傾情演唱。就五六人，卻儼然是個有組織的和諧樂隊。路人不時停下奔忙的腳步，駐足聽上一會兒。
吹奏樂器的老人稍胖，臉色白潤，鼻梁上架著金邊眼鏡。那樂器，連著電線，我竟然叫不出名字。可這絲毫不妨礙老人的吹奏，也不影響它嘹亮的樂音。唱者要唱歌了，得先從他們備好的歌本里找到自己要唱的歌曲，然后把對應的樂譜紙張取出來，交給伴奏者。伴奏者先看著樂譜，試吹幾下，然后就開始吹奏伴奏曲。簡單地交流，唱者與伴奏者就心領神會了。待吹奏者吹到合適的時段，唱者與伴奏者就同時發聲，融到一起了。那種默契的程度，讓人感覺他們像是在一起練習了很久。
這幾個人都有了或多或少的白發，臉上的斑點也毫不含糊地講述著歲月的無情。不過在歌聲中，幾個老人都插上了飛翔的翅膀，快樂自在地飛翔在自己創造的樂音里，臉上的笑意沖淡了歲月的滄桑。街道的燈光漸次明亮起來，他們的樂音依然四處飛揚。明亮的燈光下，他們顯得年輕有力，依然魅力無限。我被他們深深吸引，打開家門，我要近距離欣賞他們。
一出小區大門，正趕上幾縷清風拂過，幾個老人衣袂飄飄，須發晃動，緊挨他們的綠色植物也隨風起舞了，一時間，直覺他們都有著仙風道骨，正散發著不可抗拒的魔力。癡癡地盯著他們，心里滿是艷羨。
“小伙子，來唱一首嘛。想唱就唱，隨意唱，自由奔放。我姓劉，叫我劉姐劉阿姨都可以。”穿著講究的老人熱情地招呼我。我走上前去，一個瘦高的老人正打理一個鐵架臺，上面擺放了好多歌本。“你先看看，準備唱哪一首就拿出來。我姓李，以前是教書的，就教音樂，也培訓過許多唱歌愛好者。”我隨手一翻，只見里面全是手寫的歌詞和樂譜，書寫非常工整，仿宋體寫得跟打印稿相差無幾。整個歌本有點像影集，每頁都插入了紙質的歌單在塑料膜里面，唱歌者抽出紙質歌單唱完后又還到原位。翻了幾下，就看到了《中華民謠》這首歌。不得不說，別看他們年齡偏大，但里面的歌曲豐富，時尚歌曲，經典老歌，種類真齊全，可以說任何一個歌唱者都可以找到自己能夠唱的歌曲。
“選好了就唱，別猶豫。你先在我這里唱幾句，讓我聽聽。”管理歌本的李大爺很是上心。“可以先隨便哼唱幾句，就當練練嗓子。”好吧，我靜下心來，唱了幾句蔣大為的《最美的歌兒唱給媽媽》，這是我喜愛的歌曲，加之聽著李大爺的聲音渾厚，估計他也喜歡。果然，我沒唱幾句，他就跟我一起唱起來了。因為記不住歌詞，我很快就停了下來。
“小伙子，嗓門不錯嘛，就是在換氣方面還需要改進一下，沒事了跟我們多唱唱歌，我會幫你的。”李大爺很是友好。我趕緊表示謝意。
說話間，我選的《中華民謠》已經被另一位姓左的阿姨遞到伴奏者手里，伴奏者三下兩下就找好了調。然后招呼我站過去，他跟我一起站著，開始吹奏。很快，我們就合拍了，一段過后，那個姓劉的阿姨拿著另一只話筒跟我一起唱起來。她唱得特別投入，一邊唱一邊舞。左阿姨也沒有閑著，拿起手機開始拍視頻。我們唱得更加賣力了。
一首唱罷，我們都意猶未盡，于是一鼓作氣，好幾首歌被我們酣暢淋漓地拿下。我在一旁歇息的時候，他們輪流跟我聊天。我才知道他們都是年過花甲的老人，年齡差距十歲左右。因為都熱愛音樂，有的偏好樂器，有的偏好唱歌，于是就走到一起了，已經唱了好幾年了。每過一段時間，他們就換一個地方。在晚飯之后，夕陽落山之前，就會響起他們的歌聲。
他們說，只要生命不止，他們就會一直唱下去。不為取悅別人，只為取悅自己，為自己歌唱。
編輯：郭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