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縣團級離休待遇的農民,這樣的事雖然罕見,卻真真實實就發生在革命老根據地北川羌族自治縣,故事的主人公就是被人們稱為“草鞋書記”的唐友德。
唐友德何許人?《北川縣志·人物》記載:1913年出生于北川,1935年5月在墩上鄉參加紅四方面軍,隨部隊在川康地區輾轉,三過草地,歷盡艱險到達陜北。1937年,隨部隊開赴前線對日作戰,參加了著名的平型關戰役,1940—1948年,先后在延安運輸大隊、中原供給部運輸大隊歷任班長、副排長、副中隊長等職。1949年6月隨部隊南下,在中共西南局任政治交通員,1950年5月調回家鄉北川,先在縣政府工作,后任縣公安局偵察股長、中心區委副書記,1960年任武安公社副書記,1962年響應號召回鄉務農。
唐友德老家就在中心區(今壩底鄉),擔任區委副書記期間,從不以老紅軍、人民功臣自居,工作勤勤懇懇,生活極其簡樸,常年穿一件舊羊皮褂子,穿著自己親手打的草鞋,始終保持著淳樸的農民本色,以長征精神深入田間地頭搞調研、訪民情。唐友德在下村組途中,碰到農民點玉米就幫忙點玉米,碰到農民挖洋芋就幫忙挖洋芋,碰上農民擔糞水他也會幫忙挑幾趟,一輩子愛和農民一起勞動的他,把與群眾一起勞動當作了解基層的重要方式。他的足跡遍布青片河流域的村村寨寨,為改變山區的面貌,傾注了全部的心血。他還經常拿出自己微薄的工資,幫助生產隊購買良種、肥料、牲畜等,幫助各族群眾發展生產,被群眾親切地稱為“草鞋書記”。
“從松潘縣開始,紅軍一共翻過了十幾座雪山。雪山上風大、雪大,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幾次都是首長把馬尾巴遞到我父親手里,我父親拽著馬尾巴、踩著馬蹄印往前走。”前不久,唐友德的大兒子唐金培告訴我。
“長征中最艱苦的要數過草地了。”唐金培說,一望無際的沼澤,空氣中彌漫著腐臭的氣味,天氣說變就變。有時候,明明看著是個草甸子,下邊卻藏著泥潭,很多同志都被泥潭“吞噬”了。睡覺能露宿,但在草地,吃喝卻是件極為奢侈的事情。有的戰士喝了泥潭里的水,倒下了;有的戰士吃了有毒的野草野菌,也倒下了……“因為我父親是山區貧困人家長大的,懂一些野外生存知識,體質也比較好,才幸運地走出草地。”唐金培說。
1962年,國家精簡機構,號召國家干部為減輕國家負擔回鄉務農,唐友德考慮到自己文化低,又有傷病,主動提出回家鄉務農。
回家務農的唐友德,自感愧對含辛茹苦勤儉持家的老伴,愧對每天上山種地、喂牛、打豬草的兒子媳婦、女兒女婿,愧對在農村村小讀書的孫輩。但在公私之間、家國之間,作為參加過長征的老紅軍,唐友德深知必須擔負比常人更大的責任,經受比常人更多的考驗。年過花甲,唐友德還親自背公糧交售,并動員家鄉群眾完成國家征購任務。
上世紀60年代,缺醫少藥,大家都缺吃少穿。一天傍晚,本村一個農戶因為春荒沒有糧食,來唐友德家借玉米面,唐友德把家里僅有7斤的玉米面借了一斤給他。借玉米面的事被鄉鄰聽到,又有三家人到唐家要求借點玉米面。問清了情況,看著瘦弱的鄉鄰,唐友德也給三家人一家借一斤玉米面。之后,唐友德家人就去地里挖野菜,一家人靠吃野菜度過了那段難熬的日子。
1982年,組織安排已經在農村自食其力20余年的唐友德按縣團級待遇離休,唐家子女們以為,家里苦了這么多年,父親應該會為他們爭取更多待遇,比如找組織安置孩子工作或者轉成城鎮戶口,也算是一種補償。哪知離休后的唐友德仍在農村居住,未向組織反映困難,也從未找任何一級組織提出安排子女們的工作或發放救濟的請求。
1983年唐友德病重,縣委派人接他轉大醫院治療,他再三謝絕:“黨和政府對我已經很關心了,我的病自己清楚,不要再浪費了。”當年10月,唐友德去世,終年70歲。
“草鞋書記”這個親切的稱呼,正是人民群眾對唐友德勤懇工作的認可,對他無私奉獻的肯定,對他一心一意為人民服務的贊揚。“草鞋書記”唐友德給子女留下的,除了“不要給組織找麻煩,不要給國家增添負擔,靠自己的勤勞踏實生活”之外,別無其他。他的4個子女,除了大兒子唐友德靠大隊推薦,在一個鄉從事郵政代辦員工作外,其余子女均在家務農。
北川的幾位老干部回憶說,無論是當干部還是當農民,唐友德總是往最貧困的地方跑得最多,為困難群眾想得最多。無論是在戰爭年代,還是在和平時期,唐友德與同志之間、單位之間、社會之間都保持著干干凈凈的革命本色,變換過那么多崗位,權力在手,但他終始保持一顆純粹質樸的心,克己奉公、無私奉獻。這位老紅軍戎馬一生,獲得榮譽無數,但4個兒女的路卻是他們自己走的,是一個純粹的共產黨員。
我沒有親眼見過“草鞋書記”,但能從“草鞋書記”后代的訴說和老干部的講述中,感悟到“草鞋書記”的情懷。“草鞋書記”的模范事跡和崇高精神,為黨員干部特別是領導干部為政、干事、做人,樹立了一面光輝的旗幟,對于我們后輩,真的是一筆受益無窮的精神財富。(周永珩 北川)
編輯:譚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