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鶴智(綿陽)
我出生在綿陽城一家醫院,父母來自川北一隅的一個小鄉村,對這個城市而言我家算是外來者。老家那清幽靜雅的農舍與清明的山風,那惹動情思的小花小草與夏日荷花,那如詩畫般的裊裊炊煙與蟬鳴竹香,或許這些就是“鄉愁”吧。
幺爺爺在老家老宅的屋基上修房子,我不是很理解。為何城里有家了,卻還要在鄉下再修一棟房子呢,城里住著不舒適嗎?
幺爺爺卻說:“鄉愁,是父母的叮嚀與牽掛。在人生的長河里,他們走得匆匆,一晃就離開了我的視線。再轉身時卻聽不到熟悉的呼喚,看不到慈祥的面龐,只有時間的流逝和歲月的滄桑在心中碰撞。”
我好像是懂了……鄉愁原來是某一種具體的物象,在每一個人的心中翻騰著個體生命的那一縷縷曾經給予溫馨的情思……
上次國慶長假,幺爺爺要帶我回老家住一晚,我心中不由得有幾分激動。那里雖不是我成長的地方,但是我的祖輩們曾經年年歲歲在那里春種秋收,是我們整個家族根的所在地。是這片沃土哺育了我的先輩,也才有了今天的我。即使沒有在老家住過,心中對老家的情感也是非同一般。
到老家時,已是掌燈時分。此刻少了城市的燈火,星河愈發明亮,一鉤清月掛在中天,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我走到幺爺爺的房子面前,看著這座嶄新寬敞的鄉村別墅,心中不免一些感慨,幾年前這里還是破舊的磚瓦房,周圍雜草叢生。如今已是煥然一新!現在的我漸漸能明白,只有在老家,才能真真正正的找到歸屬感,只有老家,才使每一個游子的靈魂有所依。我想,這里如今煥然一新的景象,一定遂了幺爺爺的心愿吧!
鄉村的夜晚,寂靜得連一根針掉的聲音都聽得到。幺奶奶的柴火灶燒得很旺,很快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農家面擺在我的面前。這是我在老家吃的第一碗面,這是我人生吃得最香的一碗面。
在老家睡的第一晚是踏實的。天亮得很早,一早就聽見了干活鄉親們的聲音,與還躺在床上的我似乎有些格格不入,我便下床出去走走。院子后面便是先祖的墳墓,祖父和祖母就安靜地待在那里,若是經過其他不知道的墳墓,我心里難免會有幾分害怕,可是在他們的墓前,我久久佇立,那種血濃于水的親情,給人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慰藉。
許久,我才離開,順著小路往下走,去看看父親和爺爺奶奶從前生活的地方。越快到了的時候,路卻越難走了,顯然,已經很多年未有人打理過了。門庭里雜草叢生,我只能勉強站在一旁的石階上,墻體的好些地方已經垮塌,門前堆了幾摞高高的包谷皮,記得奶奶以前常說:不愿意回老家,免得看了心痛。現在想想,心里不免也有些酸澀,是啊,這是她和爺爺一磚一瓦建起來的房子,如今的樣子,看了怎能不心痛?我暗暗嘆一口氣,卻也攥緊了拳頭,如果在奶奶有生之年,能讓她重新住進老家的新房子,她會不會笑得合不攏嘴?畢竟,這里承載了爺爺奶奶太多太多的往事,是他們那一輩人的青春記憶!如果能將這里也像幺爺爺家那樣修好,該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啊!
正當我的思緒在浮想時,不遠處走來一位鄉鄰,我叫不出名字,也不敢招呼。宋之問說:“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我不禁在心中問自己、問宋之問老先生,是真的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在思索,更是在感慨。
我的人生從警校到實習才剛剛伊始,面對爺爺奶奶曾經繁榮昌盛的家園,而今被過往的歲月折磨得歪歪斜斜,破爛不堪。我緊握的拳頭意味著什么?在未來的日子里,我對我的生活有擔憂,有憧憬……正如納蘭性德在《長相思·山一程》中說“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我知道納蘭性德寫的是出征的將士,跋山涉水走了一程又一程,整夜晚風雪如注,如此他們更希望故園安好,無風雪之聲。
人的一生不正是這樣嗎?無論你在外面有多么的榮光,多么的落魄,你都會希望自己的家園平安。此刻我的故園雖經風雪之聲而東倒西歪、但殘容猶存。我卻心潮澎湃了!
幺奶奶的柴火稀飯,熬得特別香。吃過早飯后我與幺爺爺一起淘魚池里的泥沙,太陽很大很曬人,默蚊子又在圍攻,但我干得特別真實而又心歡。
午飯后,幺爺爺開車載著我離開老家。一路上,我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如翻江倒海般涌上心頭。不知是不舍,還是陌生之后的眷戀。有一些“剪不斷,理還亂,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的感覺。
如果說祖輩與幺爺爺們那一代人的鄉愁,是有源之水的話,那么我們這些在城市里出生的鄉下人,我們的鄉愁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了。
那么,我的鄉愁又在哪里呢?其實,每一代人有每一代的鄉愁,每一個人對故鄉給予他們的溫暖,會有不同的釋義。我的鄉愁其答案是肯定的,我一定會在上一輩們身上去尋找、去感受,最終會在故鄉的土地上去印證我的鄉愁。
或許,這就是我心中的鄉愁。
編輯: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