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玉(綿陽)
作為人類靈魂玩具的小說藝術,它通過對娓娓道來的故事講述,對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塑造,對精彩情節和細節的有力展示,以及對于獨特的敘事方式的成功運用,從而展現出它較之于其它文學體裁的優勢和所長。這其中,對生動故事的講述和對人物形象的塑造,毋庸置疑是它最為關鍵的元素,也是構成人們喜歡閱讀小說作品的重要原因。縱觀中外小說發展史,無論是堪稱經典的小說精品,還是一般意義的小說,無一例外地是以人物塑造和故事講述作為取勝的圭臬。從這個意義上講,劉玉明的小說創作正表現出了這種特點或優長。
中篇小說《老西門》有兩條線索:一條線索是講述了主人公楊步凡在年輕時與美麗女子白玫的愛情故事,以及他對白玫的一世牽掛和眷顧;另一條線索則是對楊步凡的孫子“我”與護士唐芳之間愛情故事的描寫。這兩條線索既是相互平行的,又是彼此交匯的,最終合而為一,由是構成過去與現實兩種敘事時空的交叉融合。
楊步凡出生于偏遠鄉村,在他年輕時擔心抓壯丁,便只身一人逃到了潼川縣城。在舉目無親的縣城里,楊步凡憑借親戚的一封信找到了在縣城里做豆豉的白老板,白老板便將楊步凡收歸門下,做了鑫盛豆豉作坊的一個小伙計。不久,白老板聽聞楊步凡讀過私塾,不但認識好多的字,懂得一些文化知識,而且還能夠較為精細地算賬,于是白老板讓楊步凡做了他的賬房先生。自從做了鑫盛豆豉作坊的賬房先生,楊步凡把每天的流水賬目弄得清清楚楚、不差毫厘,這令白老板十分滿意。楊步凡還到書店和書攤上買了像諸子百家和《西游記》《西廂記》一類的書籍,在白天忙里偷閑地看,在晚上則是熬更守夜地閱讀。某一天,路過賬房的白玫見楊步凡在偷偷地看書,由此引發了白玫對《西廂記》中寫的人物故事生出許多興趣和幾許感懷,兩個青年男女便在借書還書和閱讀故事之間互生好感、暗生情愫。恰在此時,解放大軍吹響了向大西南進軍的號角。由于潼川碼頭一直被當地的青幫頭子蘇百城把持著,令白老板的貨物滯留于潼川碼頭,從而使鑫盛豆豉作坊的生意一落千丈。因為生意上的日漸枯竭,造成了鑫盛豆豉作坊門庭冷落,白老板不得不遣散作坊里的伙計,最終也打發了楊步凡。心有不甘的楊步凡決定同白玫一道私奔,乘船去下江或是重慶,但他在潼川碼頭等了整整一個晚上,也不見白玫的蹤跡。楊步凡與白玫之間的愛情就這樣無果而終,這成為了楊步凡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憾事,乃至于在以后的幾十年間,這位老人都在日思夜想,念念不忘他與白玫間發生的那場短暫的愛情故事。
這篇小說的另一條線索是講述了楊步凡老人的孫子“我”與護士唐芳之間的愛情故事,其間穿插了眾多的人物、故事、情節,或者說是對生動的社會生活、鮮活的時代畫面的真實描繪。這其中,既有對歷史傳說的描寫,諸如關于周文王就著豆豉下飯的歷史傳說,關于湖廣填四川的歷史傳說;也有對眾多當代故事的講述,有“我”與肉鋪老板朱細之間出現的情感糾葛,有“我”在童年和青少年時代與唐芳、朱細之間發生的往日趣事,有“我”和唐芳一起照料爺爺楊步凡這樣的繁瑣事情,還有“我”面臨老西門即將拆遷、重建時復雜心緒的流露,有潼川人在小巷深處對時事的談論,有潼川古城的歷史變遷和時代新貌。這樣的穿插無非是在表明作者的一個思想觀點:這個故事所具有的曲折和復雜程度,以及它存在的可讀性價值。當然更為重要的在于,作者對于這兩個愛情故事的講述,不僅僅是塑造了楊步凡、白玫、白老板、蘇百城、“我”、唐芳、朱細等人物形象,而且折射出潼川豆豉的發展歷史和時代變遷,同時為表現潼川城的古代文明和現代風華增添了一筆耀眼奪目的光彩。
短篇小說《后巷》則為我們講述了兆豐米廠的賬房先生林慕華投身于地下工作、做我黨秘密線人的故事。這篇小說首先采用倒敘的藝術手法,讓主人公林慕華站在現在的時空,深情地回憶起發生在1944年以后的一幕幕如煙往事,然后再用直敘的手法,逐一揭開隱藏在歷史背后的那些故事。林慕華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父親是一名地下黨員。林慕華完成線人的第一個任務,是將一把傘交給城里駐軍的張副官,林慕華順利地完成了這次的任務,由是而贏得了楊先生的表揚。恰在此時,林慕華與在李子園做戲子的陳亞蘭不期而遇,并為對方的美貌所吸引。令林慕華沒有想到的是,陳亞蘭竟然也是一名地下黨員,戲子不過是對其真實身份的一種掩護。林慕華善于偽裝自己,他騙過了特務頭子劉麻子,很好地完成了任務,林慕華與陳亞蘭也結成了革命伉儷……
如果說上述的小說作品成功地塑造了一群城市人物形象,那么在《小鎮春秋》《琴緣》《月白月明》《高高的樹上結檳榔》《月亮灣的樹》等小說中則為我們塑造了一群鄉土人物形象,如《小鎮春秋》里的郭大、譚四寶、素妹,又如《月白月明》中的滿倉、有財、有貴。這些人物形象,皆帶有濃重而醇厚的鄉土氣息,他們的生命深深地植根于鄉土,十分地鐘情于鄉土,又為鄉土的偏遠和落后而發出幾許的哀嘆,集中展現出作者對鄉土人物深入細致的觀察能力和創造能力。從這個意義上講,作者是對故鄉人物群像的生動描繪和審美展示。
中國當代小說發展到今天,表現的題材多種多樣,傳遞的主旨十分豐富,描寫的人物異常多元,在藝術形式上也日臻完善,一個小說作者意欲有所突破和創新,無疑將面臨著前所未有的難度。筆者以為,這樣的難度,既體現在小說思想內容的表達上,也呈表于小說的藝術技巧方面,但無論怎樣,突破和創新才是它的關鍵所在。就這個意義上說,劉玉明的小說創作顯得過于的平淡,或者說是體現出一種過于的平穩,既欠缺在題材內容上的創新,沒有在人物性格塑造上的凸顯,沒有突出在細節描寫上的重點,也失之于在小說形式和藝術技巧上的突破。這是需要作者加以認真對待的。好在作者非常刻苦努力,并且專心致志、心無旁騖地侍弄自己的小說,這是創作出優秀小說的一個先決條件,也是必備的思想素質。
(作者系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綿陽師范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