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策(綿陽)
本文中的瓜是西瓜。
西瓜是個好東西，炎炎夏日吃西瓜，是人間美事之一。
我家兄弟姐妹共六人，兒時，媽媽買個西瓜回來，放在水缸里。晚飯后，坐在竹床上乘涼時，媽媽將西瓜均分六份，每人一份。西瓜好吃，只是太少，幾口便已吃完。看著鄰居叔叔伯伯捧著半個西瓜用勺子挖著吃，羨慕至極。當時想，若能像他們那樣，一個人痛痛快快吃半個西瓜，那多美啊。
沒過幾年，這愿望就實現了。
大學期間，校方常組織我們去鄉間和村民同吃同住同勞動，以建立和增進勞動人民的思想感情。某日下午，從公社辦事回住處，行走于阡陌，烈日當空，口干舌燥，遇一瓜田，見西瓜遍地，心中大喜，問棚中的看瓜老人，可否付錢買瓜?老人一揮手，“孩兒，不用買，放開肚子吃。”他這一說，反把我嚇住了。老人見狀，大聲補充：“隨便吃，只要把瓜籽留下就可以了。”邊說邊拿過一個西瓜，一拳砸下，瓜一分為二，老人遞給我：“吃!”那瓜紅瓤黑籽，甜水流淌。我吃得盡興，肚兒脹得溜圓，臨走時，向老人致謝時，站起來都有些吃力。老人說，不要緊，西瓜是水，你年輕，到家就又餓了。說罷哈哈大笑。
1981年，兒子7歲，即將進入小學。那年暑假，我帶他去南京看望爺爺奶奶。彼時綿陽到南京，無飛機航班，無高鐵動車，只有北上經西安至徐州再南下的綠皮快車。不幸的是，那年中原發大水，車剛入河南境內，就傳前方路斷，正在搶修，此時，水已淹沒鐵道，偌長列車停在一個小站邊，小站站臺儼然成了孤島。車廂停電停水，一車乘客包括司乘，全站在這“孤島”上，餓了渴了，就買附近農民涉水用板板車運來的西瓜吃。列車被困20多個小時，我和兒子吃了七八個西瓜，既飽腹又解渴。不過，在這種非常情況下吃西瓜，那感覺，有點五味雜陳，除了甜，還有……
這些年，人越來越老，精神大不如前，夏日吃西瓜的勁頭也越來越小了。加之老妻篤信中醫，非說西瓜是涼性，她一吃肚子就不舒服，于是婦唱夫隨，我也不怎么吃西瓜了。只是孫女來時，我買個西瓜，一剖兩半，祖孫二人，各執一半，用勺子挖著吃。孫女很高興，我也算成就了夏日吃西瓜的儀式。
今年奇熱，不認真吃西瓜實在說不過去了。
吃西瓜的前期工程是買西瓜，但對于買西瓜，我心有余悸。前年夏天，在回家的路上，遇見一瓜販駕車賣西瓜。我走上前去，誠懇告知，“兄弟，我不會挑瓜，你幫我挑一個。”那瓜販一口要得，把他那一堆西瓜這摸摸，那拍拍，嚴肅認真，煞有介事，挑了一個，說這個既甜又沙，邊說還邊用小刀切了個十幾平方厘米的口子，掏出一看，果然不錯。我連聲道謝，付錢走人。回家切開一看，大吃一驚，原來這瓜是生的，只有瓜販切的那極小部分正常。這把我氣得不輕，老妻更是忿忿，“拎上這生瓜找他。”我一想，他是游擊賣瓜，找不找得到應是未知，即使找到了，找來的也是一番口角而已，就自認倒霉吧。
今年買瓜，我接受教訓，買好剖開，看清是正品再付錢。在一瓜販處連買兩次，每次剖開的都正常，只是剖開后馬上就吃，不如放冰箱冷凍后再吃有感覺。第三次買瓜時，問瓜販，我不剖開，你能保證又甜又沙么?瓜販堅定回答，保證。于是，我把瓜買回，表面洗凈后直接放入冰箱。吃的時候，切開一看，果然好瓜，瓜甜汁多。我很高興，于是，今年夏天，我一直在這位瓜販處買瓜。由此，西瓜吃出信任，吃出承諾，吃出甜美，這甜美比西瓜還甜美。我很高興。
近日出門，路兩側整理一新，“創建全國文明典范城市”的標語甚是醒目，又是“全國”，還有“文明”，更為“典范”，要求很高啊。但從我今年買瓜的經歷來看，這創建，成功可期，大有希望，因為，《禮記》有云，“君子誠之貴”，綿陽城中多君子，這不就是文明典范城市么。
編輯：郭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