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觀新聞記者 鐘嵐 徐莉莎 文露敏 攝影 李志強
12月4日，成都富江工業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富江工業”)裝配車間的燈一直亮到深夜。
富江工業總經理助理兼航天事業部部長程加家已經在車間里住了大半年。今年下半年以來，商業火箭箭體結構件的訂單一個接一個，他們要趕在年底前完成朱雀三號運載火箭兩個箭體艙段的交付，將以往40天的工期縮短至30天。
23時03分，直徑4.5米的箭體艙段成功上架，即將進入鉚接階段。這是迄今為止國內直徑最大的商業航天火箭箭體，計劃2025年實現首飛。就在一周前，朱雀二號改進型火箭首飛成功，將搭載的衛星順利送入預定軌道，其箭體也是“富江造”。
萬米高空越來越“熱鬧”，“低軌經濟”越來越火熱。四川擁有火箭設計、制造、裝配、調試及發射全產業鏈，像富江工業這樣的川企，正“箭”指“低軌經濟”，乘風而上。
火箭級間段上架鉚接前，桁條定位裝配。
發揮全工序制造能力優勢
啃下低軌經濟“蛋糕”
富江工業是火箭箭體結構件的生產制造商。如果將火箭比做一輛上天的“汽車”，結構件就相當于支撐的“底盤”。從地面升空，“底盤”要能夠承受高溫差、高振動等惡劣條件。
“躺”在地上的空心圓柱體，是已經鉚接完畢的朱雀二號艙段。“4萬多顆鉚釘，每顆打在哪兒都要精確，一個蘿卜一個坑。”程加家介紹，3.35米直徑的艙段，對接時要將偏差控制在0.5毫米以內，從而保證箭體受力均勻。
安全之外，還要性價比。“每重一公斤，發射成本要多出近10萬元。”富江工業創始人、總經理李澤奇算了筆賬。這也意味著，要想在競爭中勝出，箭體不光要強度高，重量也要輕。
冠以“商業”的產業賽道，下游企業用腳投票。當前，富江工業已完成了包括雙曲線、谷神星、朱雀等在內的多型固體火箭、液體火箭的箭體制造和交付。航天一院、航天七院、藍箭航天、星河動力、星際榮耀……榜上有名的航天“頭部”企業，很多是他們的客戶。
為什么是富江?面對這個問題，李澤奇引用起蘇東坡的詩句：“春江水暖鴨先知。”
2002年成立的富江工業，此前深耕合金材料和高端裝備制造，主要產品覆蓋航空、航天、航海、電子以及核工業等眾多高精尖領域。當航天領域的老客戶轉向商業航天賽道，第一個想到的，仍然是他們。
2018年，中國首家民營航天科技公司零壹空間研制的“重慶兩江之星”火箭在阿拉善點火升空，箭體部段就由富江工業制造。次年，由星際榮耀研發的“雙曲線一號”運載火箭實現中國民營運載火箭成功入軌零的突破，箭體也是由富江工業制造。由此，富江工業成為全國首批承制商業火箭箭體的企業。
“商業航天的未來一定有光、有希望。”隨著更低成本的衛星成功升空入軌，李澤奇這樣判斷。而單獨建設火箭箭體生產線，對市場上絕大多數商業火箭公司來說并不現實;依托富江工業原本的生產制造能力，投入產出比相對更高。
2018年，富江工業成立專門的事業部，從事商業火箭箭體制造。2020年，火箭箭體產業化項目獲批，則讓他們吃下了“定心丸”，也緩解了當時的資金壓力。
如今，六年前李澤奇的判斷已被印證——商業航天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成為蓬勃發展的戰略性新興產業。全國成規模的商業火箭箭體制造企業，也增長到了七八家。
“我們之所以還能夠穩坐國內第一梯隊，得益于從產品設計、材料成型、精密加工、焊接鉚接、檢測檢驗到整裝試驗的全工序制造能力。”李澤奇分析。
車間的臥式鉚接生產線就是一個例證。它由企業自主研發，能夠滿足柔性生產，實現不同直徑、任意長度的火箭箭體鉚接，解決了重復建線的問題。2023年，富江工業順應行業趨勢，鍛造出更大直徑的液體火箭箭體生產能力，再一次占領先機。
“鴨群”對水溫有了更直觀的感受。一個信號是，富江工業今年商業火箭部分的訂單預計將達5000萬元，年底交付產值預計將達到3500萬元，產品訂單已排到明年下半年。
乘風而上的企業，吸引了一道灼熱的目光。
火箭級間段上架鉚接前，中間框定位裝配。
擴產能、拼技術
國資助力發展加速度
今年10月，富江工業引進四川發展引領資本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川發引領資本)注資為國有控股企業。
“雙向奔赴。”川發引領資本董事長、總經理，富江工業董事長何強這樣形容。
一方面，富江工業前期引進的戰略股東新疆眾和股份因為自身戰略調整希望退出，企業希望引進國資股東，為公司進一步賦能，共同搶抓市場機遇。
另一方面，國有資本正積極向發展新質生產力集中，作為四川發展(控股)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四川發展”)開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投資并購的專業化平臺，川發引領資本很看好富江工業在商業航天等領域的未來。同時，航空航天也是四川發展的四大實體產業之一，已成立川發航投等重點公司，構建起較為完善的產業生態體系，控股收購富江工業，將為發展主責主業注入新的活力。
進入四季度以來，四川發展深入實施“奮戰一百天 全力沖刺年度經營目標”行動，全力以赴搞改革、拼經濟、比發展，確保圓滿完成全年目標任務。對富江工業來說，除了加緊完成今年的訂單，迫在眉睫的課題還有產能擴充和技術革新。
“海洋經濟、陸地經濟之外，太空中的低軌經濟發展空間巨大。”李澤奇說，作為定位系統、通訊系統、授時系統等的重要組成部分，未來，將有越來越多的衛星飛向萬米高空，“低軌經濟”其勢正盛。
11月30日，中國首個商業航天發射場——海南商業航天發射場圓滿完成首次發射任務，讓富江工業看到了積極的信號。“商業航天面臨‘星多，箭少，發射場更少’的窘境，商業航天發射常態化，將帶動上游產業鏈的進一步發展，而四川是全國唯一省內具備衛星、火箭設計、制造和發射入軌的省份，發展商業航天具有特別的優勢。”李澤奇表示。
越來越多的“朋友”正落地四川。今年5月，星際榮耀百噸級液氧甲烷發動機試車臺建設項目在綿陽正式開工;12月，西南地區首發民營商業運載火箭在資陽星河動力飛行器總裝制造基地(一期)下線，預計月內發射升空……但目前，四川的商業航天產業相對比較分散，沒有形成規模效應。富江工業希望憑借自身的工程化能力，吸引越來越多的企業來川“抱團”發展。
先練內功。“目前我們的箭體生產已接近滿負荷狀態，需要建設新產線。”何強表示，富江工業將在五年內形成年產100發艙段殼體能力，力爭產值沖擊2億元以上規模。
同時，國有資本扮演著“長期資本”“耐心資本”的角色，鼓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提升自主創新能力。
“我們計劃和國內一些專業的院校聯手，組建聯合實驗室(技術研發中心)，針對商業火箭未來所需的新材料、新工藝予以專項攻關，實現火箭箭體的高性能、高可靠性以及低成本、規模化生產，為四川發展商業航天貢獻更多的力量。”李澤奇透露。未來，更可靠、更便宜的火箭箭體將乘風而上，為“低軌經濟”注入新動能。
